《冥想》--穆旦
1
为什么万物之灵的我们,
遭遇还比不上一棵小树?
今天你摇摇它,优越地微笑,
明天就化为根下的泥土。
为什么由手写出的这些字,
竟比这只手更长久,健壮?
它们会把腐烂的手抛开,
而默默生存在一张破纸上。
因此,我傲然生活了几十年,
仿佛曾做着万物的导演,
实则在它们长久的秩序下
我只当一会小小的演员。
2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
我只觉得它来得新鲜,
是浓烈的酒,清新的泡沫,
注入我的奔波、劳作、冒险。
仿佛前人从未经临的园地
就要展现在我的面前。
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
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
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每次读这首诗都让我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渺小到自己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存在。高中时我幻想过,我的25岁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以为自己会一帆风顺的大学毕业就读研,在学校遇到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灵魂伴侣,25岁一毕业就结婚,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人生。但是能过上“一帆风顺”的人生的一定是少数,否则为什么要“祝你”一帆风顺呢?
回头看毕业后的这几年,好像我离一个大学毕业生很遥远了,但是这个改变是何时发生的我却看不清。妈妈说我好像突然长大了,能看清社会的谎言,也能面对自己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质疑这个世界的,只是比告诉我妈的时间早了很多。我以为她是个“俗人”,她以为我是个“俗人”。
这几年的我算是一直处于改变后的适应期,2019年更是。以往是被动面对改变,今年是主动改变。年初拿到考研成绩,春季参加面试,到确认9月入学,这期间一直心神不宁。
人在焦虑的时候会更爱与自然接触以及欣赏艺术,完全符合我这一年的心境。要脱离原有的环境与人际关系,这让我本能的恐惧。这一年看了28个展,73部电影,10部剧,追了6个综艺,看了2个纪录片,这些都是我缓解焦虑的方式,感谢艺术。
每当我把自己投入到艺术中,我就忘了自己面对的困难与焦虑,只与艺术的创造者进行片刻的“神交”。这一年跟着电影和综艺不知道哭了笑了多少次,最让我记忆犹新的却是在红砖看的一段狂派舞的录像,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狂派舞,后来在《街舞2》里看到介绍才知道,我当时只是被那种纯粹的生命的挣扎感刺中,看了好几遍,直到我泪流满面。如果说2019年所有人的关键词都是“太难了”,我当然也不会过的太顺利。
我一直认为25岁是个节点,宣告着我开始向30岁迈进。这一年我刻意的认真,刻意要让它不一样。我用一年时间与稚嫩的自己告别,变得更理性更冷静,更明白自己是谁,更有信心继续活下去。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像在半空飘着,每次妈妈或朋友给我讲人情世故鸡毛蒜皮我就听得津津有味,我生活中缺少这些脚踏实地的东西,我总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这样的状态不知从何时开始,只是当我意识到自己是个旁观者,我就开始想要认真的投身于烟火气。据说抑郁症患者会觉得“世界与我无关”,我还没抑郁可能是因为妈妈一直跟我强调她与我特别有关,离了我没法活。
妈妈说我这几年经历了被社会否定的过程,我说我感觉社会没怎么否定我,妈妈说你交不上房租的时候不觉得社会否定你吗?我语塞,确实。
在北京呆着这几年我很多次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水马龙,我想:北京知道我的存在吗?世界知道我的存在吗?如果他们不知道,那么我存在吗?
2017年我的日记总在享受自由,到了2018年我就在感叹生活艰难了。人一定不是一天长大的,是被一件一件琐事打磨的。当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发现洗衣机的下水管堵了也一点脾气都没有,淡定的跟客服沟通何时上门维修,把本准备洗的衣服再从洗衣机里捞出来,一切本来会让我爆炸的事都这样一件件平静的做了,因为自己知道如果你今天不做,没有人会替你做。
小的时候之所以敢想敢干是因为有人承担了我本该承担的责任,看着跟我同龄的同学还在跟家里要生活费我会心里难过,为什么我要自己给自己负责?爸妈为什么不多纵容我一点?但是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很开心,我开心自己是个能负责任的大人,压力是大,但也让人安心。我有独立行走于世间的底气,这很重要。
每个人会给自己设计自己的人生故事,英雄之旅的故事我已经看了好多遍也用这个框架写了很多专访,但是当我自己身处变化中,还是需要漫威这种成熟的英雄之旅的故事来给我勇气。三月份把漫威系列补习了一遍,获得了不少勇气。当然这种勇气是潜移默化的,明知道自己不是主角,还是会被主角光环欺骗,觉得自己也能克服一切困难,最终找到真正的自己。
前半年只读了一些短篇,比如《绿毛水怪》、《流浪地球》,近期读的最好的就是《了不起的我》,还有12月读的《乌合之众》简直太经典了,看到对教育的描写我甚至后背发凉,这么多年过去,人类还是在原地踏步。
《慢煮生活》和《呼兰河传》都是读起来让人心情很好的书,还有《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书名略压抑,结果是个温暖的故事。年初说要读老舍的书,结果被各种新的欲望带跑偏,今年一定要抽空读老舍,2020年阅读重点是专业书了,毕竟要着手准备论文。
依然是断断续续健身的一年,身体没有照顾的很好,开学后跟辉哥相约参加体能社的训练,每周两次,本以为自己运动这几年没什么效果,毕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与比我小的同学们一比就发现还是有用的,训练痕迹我就不敢强求了,但是身体的紧实度确实比她们高出许多。(欠揍的我)
参加了得到秋季班的开学典礼,听梁宁老师说自己的经历我哭的稀里哗啦,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修行之路上。《精英日课》基本是我每天打开得到的动力,看年末的数据我竟然打开了一千多次…总共也就三百多节课?我可真的是真爱…
太多收获与成长,只说最重要的,第一是让我达成了对妈妈的最终谅解,万老师讲人脑因为经历恐惧杏仁核会变大,就算前额叶皮质告诉杏仁核现在没有危险了,杏仁核也缩小不了了。妈妈因为我十年前(是的都十年了)生病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现在还是一个十分焦虑的人,我之前认为她的焦虑来源于对我的不信任,但当我听了这期我才明白这是生理反应,与理智无关。我也才明白为什么snow进手术室时我会哭到不能自已,我一边哭一边惊讶我到底为什么哭成这样,我现在明白了这只是我的生理反应。
第二就是把自己当作机器人,提供足够的数据输入,等待自己完成机器学习。还有一期罗辑思维提到如果你升职失败会怎么办?列了ABCD,都是常规选项,但是答案是不怎样,准备下一次升职机会。因为在野外的动物不会分析总结也不会打击报复,这次捕猎失败了马上开始准备下一次。听到这个我简直五雷轰顶,人类给自己加了多少戏啊!
我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但我故意不想按照规则走。我妈说我不“浑”,但是“赖”,意思就是我不会无意识的耍脾气,我是故意捉弄别人,漠视规则。我偏偏不要做别人眼里女生“应该”的样子。听到一个人打电话说室友打游戏到晚上四点,这是一个女生应该干的事吗?我心想,如果是个男生就应该了?我一直在与自己的刻板印象做斗争,也与别人的刻板印象做斗争。虽然我知道这样没用,但我开心。
大学时写文章发在微博上,有人留言:“这个小伙儿前途无量啊”,我瞬间想骂人,为什么一定是男生写的?女生就不能有脑子吗?近日与一个有脑子的男生说我在遇到他之前觉得男生都没有脑子,他说在遇到我之前觉得女生都只知道追剧和八卦,我笑了,这样的刻板印象好像也没错,毕竟不分男女,大多数人确实没有脑子。当然我妈也说我没有脑子,还是那句话,我没有脑子不妨碍我嫌弃别人没有脑子。
去年爸爸说北体扩招了比较好考,那我就考吧,正好换个环境。真考上了发现并不像想象中美好,一是毕业难,二是时间紧。论文不能应付,我也不想应付,毕竟活这短短几十年能留在人类知识库中的东西何其珍贵,既然有这个机会当然要好好珍惜。平时除了要看书还要工作,虽然都是轻车熟路的工作,但稍一走神还是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刚开学我跟妈妈说太累了,妈妈说人都是逼出来的,适应了三个月发现确实不过如此,人的能力是无限的(一定程度上)。
想当年说绝对不上北体的人是我,现在已经在北体读了半年的人也是我,you can't always get what you want,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you get what you need。
年末爱上了《骄兵》这首歌,单曲循坏很多天。几年前的我肯定是听不懂的,让我低头?不可能!看着身边的同学没有经受过社会的毒打,还保持着对世界的美好幻想,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原来大人说的“等你长大就懂了”,我现在开始跟别人说了。当我回头看,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跌跌撞撞走了这么远,所有事情都没有小时候想的那么简单,什么事情都没有百分之百。
同学们还在期待百分百纯纯的爱情,跟我说不求什么荣华富贵,我已经说不出这样的话了。我好像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了,变得小心翼翼,变得瞻前顾后,变成了“大人”。当我受够了合租和搬家我说不出我不在乎房子,当我受够了冬日的单车和夏日的地铁,我说不出我不想要车,当我知道生活要面对多少不确定性,我说不出“我可以陪你一起成长”。
总之2019年我还是一样的孤独,一样的慌张,我以为换个环境能让我不那么孤独,但事实却是身边依然没有几个能跟我说话的人。
不过没关系,人生而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