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14
NO.9
“严格地说，当人的存在是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并未真正存在。”年末舍友都回家了，我独自在宿舍放着歌收拾东西，听到薛凯琪的《给十年后的我》，虽然听了很多次但每次还是会在心里默默问自己：
你成熟了 不会失去格调吧？
刀锋不会 磨钝了吧？
你情愿变得聪明而不冲动吗？
快乐吗？
时间总是在回望时才具有真实可感的形状，它走了，所以它来过。年纪轻轻的时候还没有以十年为单位感叹时移势迁的资格，但过了25岁似乎就有这个资格了，而且2020年特殊到对全地球的人类都具有重大意义，不写篇文以记之实在说不过去。去年的总结太散，今年主要记三个在我脑子里盘旋了一年的话题：疫情、空闲和系统。
btw：我都过完26岁了！真正的小三十的人了！原来别人说的“年龄只是个数字”是这个意思。我似乎在某一刻老了几百岁，又在某一瞬间返老还童。
一、疫情
身边熟悉我的人觉得我很理性，情绪稳定，冷静客观。当疫情没来的时候我确实觉得这是优点，但是当2020年过完了我却觉得汹涌的情感才是人类唯一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东西。
年尾看了剧集版的《美丽新世界》，蛮荒之地的男主对来自新世界的女主说：“欢迎来到真实世界”。真实世界是什么呢？是有哭有笑，有痛苦与恐惧，有快乐与焦虑，不论正面还是负面，都是人类曾存在的证据，时间也因此而不同，今年与去年的差距就在于我又获得了以往人生没有过的体验。
新闻里还在每日播报疫情的动态，从刚开始惊讶于竟然会有几十万确诊，到现在上亿人感染都能平静面对。疫情发展到全国戒备时，各种魔幻新闻每天上演，我一边看一边心想“人类完蛋了。”当时又刚好在读《失明症漫记》，于是加倍绝望。
失明症漫记
但是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到了三月，花依然开的旺盛，与朋友相约拍了好几次花花，这种旺盛的生命力让我觉得好像生活很快会回到正轨。就像那句话说的“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准时来临。”
疫情期间有猫在身边真是太重要了，小区刚封的那段时间我总想到《安妮日记》，每一户人家都像安妮一家一样躲在一个封闭空间内，当空间被限制，人们的情绪就会变得古怪、敏感。幸好因为上学把snow送回了家，幸好snow是只人见人爱的小猫，在家跟爸妈相处融洽，地位甚至比我还高了。
至于猫的可爱不用多说，凡是有猫的人都懂。
要说疫情期间最大的收获就是终于养成了规律运动的习惯，这几年因为被年龄数字绑架，觉得25岁是个坎，间歇性运动了很多次。前半年在家瘫着，沙发上躺完就去床上接着躺，使得我的身体偷偷发福，每天穿着睡衣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当我终于发现的时候就开始了规律的运动。夏天持续打卡了21次，除了生理期每隔一天都去健身房报道一次。这次之所以能持续这么久完全是因为健身成为了我唯一能够规律出门的理由。通过这次持续运动我终于放下了目标，运动只是为了运动，不是为了减肥或马甲线。把健身当做一个习惯来培养，年末才发现2020年运动的日子有75天，2021 年定个小目标吧，运动的日子要达到100–120天。
美国大片始终在强调人能有多恶就能有多善，《西部世界》用三季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世界混乱不堪，但我们要选择看到美好的一面。疫情让我更加相信人文的力量，回顾2019年时，我说有些时候要把自己当机器人，没想到刚过一年就开始打脸。目标重要吗？像个机器人一样完成任务就是我们活着的意义吗？当面对看不见摸不着的新冠病毒，我突然觉得到哪儿去完全不重要，每时每刻才重要。
25岁那一年我告诉自己要认真感受每一天，26岁这一年我依然如此，虽然因为疫情在家关了八个月，但每一天我都感受着能感受的一切，阳光、绿树、朋友，snow光滑的毛发和早上的咖啡，每一天都像新的，每一天都要认真感受所有的感受。
二、空闲
列斐伏尔晚年从节奏的角度出发，对日常生活进行了批判性反思。在列斐伏尔看来，节奏化就是异化，节奏化的日常生活就是异化的生活，而身体则是节奏控制的主要承担者。节奏化意味着同质化，对身体而言是被强加了一种普遍、单调的社会节奏，失去了生命的更多可能，对社会而言，则意味着文化与文明个性的丧失。
上半年因为失去了社会节奏，我又开始记录自己的时间分配，期望以这种主观自觉找回对生活的掌控感，然而读论文时看到这段话简直五雷轰顶。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随性随心的人，但另一方面又是较早开始数据化人生的人，很多年前我就记录自己的时间，整天带着智能手环监测自己的心率，十分信任并测不准的体脂称，我认为自由的前提是知道边界在哪儿。然而我最近反思，数据提供的边界真的是我的边界吗？我开始怀疑数据，虽然数据带给我的乐趣有时甚至能与自然媲美。
若是以数据来衡量，2020年也是收获颇丰的一年。在家上完了学校规定的课，完成了14个课后作业，看了20本书、58部影视作品，还听完了8门couresra的在线课程（因为疫情期间免费），发了两篇会议论文。但是人不能只靠数据衡量，若是让我回忆2020，我依然觉得2020年刚刚开始，这一年就像卡在0点到1点之间的那根指针，时间在流逝但表停了。
新的一年要面对毕业和就业两大问题，去年还在感叹活不下去的我，今年就又充满希望了。被隔绝在象牙塔确实有神奇的功效，与社会保持一定距离就会觉得自己的未来有各种可能。当我跳入社会的“大海”，就变成了被洋流裹挟着前进的一颗小小水滴，只顾着前进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灵奇旅》里那个绝妙的隐喻我赞叹了好久：
疫情期间网络活动真的太丰富，听了无数场大佬的讲座，还不用像原来在各个学校赶场，只要输入一串数字就可以，无比开心。听一位老师提到《使馆楼》里的一句话就去找来看了，只有英文版，成了我今年读完的第一本英文书。《使馆楼》里的女孩儿虽然不起眼，但她依然努力的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我总爱追求生活的秩序感，有秩序就一定程度上相当于有把握，而大脑喜欢舒适区。
5月底同学跟我说“半年过去了，咱们语音聊聊这半年干了点啥吧”，于是我认真总结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6月底才是一年的中间呢，于是有种自己又白赚一个月的错觉。
在白赚的一个月里读了《拖拉一点也无妨》，一本很短的小书，斯坦福教授教你如何与拖延症和解。像我这种刚开始上班就发现自己无比拖延的人真的很想摆脱拖延症，但斯坦福教授告诉我们就算拖延也一样可以干很多事。
拖拉一点也无妨
他叫这种“就算拖延也干了很多事”的拖延症叫做“结构式拖延”，意思就是拖延的时候并不是什么都不干，而是为了逃避做A就跑去做B，比如我现在为了逃避写论文，跑来写文章，也不能说我什么都没干，对吧？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真的觉得自己就算拖拉一点也无妨，可能任何改变的前提都是不加评判的接受自己吧。好像人一生都在跟自己较劲，女性较劲的地方更多一点，别人每次说“你不涂口红你还是个女的吗？”我都回答“我是男的”。
妈妈说读研之后我对社会的认识更清醒了，一方面是由于读了很多社会学的书，另一方面是因为“闲的”。只有闲了才能思考人生的意义、工作的意义、符号的意义。
三、系统
若是以前，我是个纯粹的技术流，崇拜所有先进技术，真的相信技术可以改变世界。技术真的可以改变世界，但是是绝对正向的吗？经过疫情，好像人性突然间变得比科技重要。
年中全网都在讨论被困在系统里的外卖小哥，年末人人自称为“打工人”，加上大厂员工猝死与跳楼事件，把人当机器用，把机器发展成“人”似乎成为一个触手可及的噩梦，《黑客帝国》里那个代码构建的世界似乎已经快要成型了。
现实给我提了无数个问题，而我得不出答案。如果外卖小哥被困在系统里，那有谁能跳出系统呢？
机器会拥有意识吗？如果机器拥有了意识，那什么是意识？是选择、情绪？还是体验与记忆？如果这些都能转换为电信号，那人类还将如何存在？
今年看了许多科幻片才发现原来科幻片比纪录片还写实，《西部世界》和《真实的人类》中探讨了人类是否能够接受“神人”（自然人与机器人的结合体）。虽然影视剧给了相对美好的结局，但事实会是这样吗？若人类肉身消亡了而思想被完整保存在计算机里，这个人能算死了吗？听传播学大佬的讲座，他说到肉体间性，人类真的能理解狗的感受吗？再进一步，碳基身体能理解硅基身体吗？人类能理解人工智能机器人真的想要什么吗？
今年的现实生活把“系统”这个词带入了大众讨论的视野，但除了数字系统，看不到的社会系统呢？人的一生应该是一个不断打开自己的过程，而不是把路越走越窄。跳出系统不是反抗系统，就像本该靠右行驶的车硬是要靠左行驶只是反抗系统，但走一条没人铺过水泥的路才是跳出系统。
总而言之，2020年也是在努力接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一年，有多少个瞬间觉得自己很容易就会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就会有等量的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连父母给的生活都保持不住。除了忧虑未来的瞬间，剩下的时间都在享受现在，与其忧心明天的困难，不如好好喝手里的这杯热茶。
年末给自己买了个手镯，上面刻着一句话：”Being yourself is a lifelong career“。
我希望自己是不被定义的，完全自由的我自己，我唯一认可的身份只是一颗宇宙中尘埃，偶然降落，随机飘走。
- end -